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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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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2 章

“產婦低血糖了,快拿些糖塊來!”

元知荷的眼淚流了出來,她緊緊地抓著梁樺的衣袖,不肯松開。

“受傷的產婦不能等,還有沒有別的家屬?產婦的丈夫在哪裏?”

“小叔出門辦事了,還沒回來,爸爸也出門了,我……”元知茂站出來,他的後背濕透,一下抹掉滿頭的汗,露出一對沾著無措的眼睛,“我也是家屬,我來簽字。”

醫生嘆了一口氣,“小朋友你太小了,不能由你簽。”

看見這樣情況的村長只能幹焦急,不斷地原地踱步,“元家這怎麽回事啊,元安是不是去城裏了?”他揮手叫人,把醫院裏的其他村人都叫了出去,“老大,你們快點去城裏找人,找到元安,就讓他快點過來。”

元知荷看見梁樺醒了,急忙看向嚴護士,“梁女士?梁女士?你好一點嗎?”

梁樺緩了過來,稍稍點頭,表示自己沒事。醫生看梁樺清醒,立刻向其速解釋葛莉兒的情況,梁樺這才知道事態嚴重,馬上拿筆簽了字。醫生離開後,看梁樺也是孕婦,於是留下了一個護士。“梁女士,平時註意少食多餐,身邊可以適當備一些小點心,若感到身體不適要及時就醫。”

等村人找到元安,元安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時,天已經徹底黑了,他披著夜幕闖進病房,得知自己的小女兒已經出生,並且母女平安時,忽地雙腿一軟,差點跌坐在地上。

“欸欸欸,家屬你沒事吧?嬰兒早產,得留院觀察,所以她們現在還不能出院。”

“謝謝你醫生,謝謝你……”

“去看看病患吧,那邊的04床。”

元安腳步虛浮地走向病床,怕吵醒裏面的人,他慢慢地拉開簾子,盡量減少聲響。葛莉兒正在休息,半邊腦袋包著紗布,連左側的臉頰和眼睛都包了起來。

元安看到這樣的葛莉兒,熱淚忍不住湧了出來,他搬了一個凳子守在葛莉兒病床邊,粗糙的手摩挲著葛莉兒的手背,像是撫摸著失而覆得的珍寶。

過了許久,葛莉兒醒了過來,“老公?”

“嗯,我在。”

“你回來了?”葛莉兒想要去摸自己的臉,但剛伸手發現手背插著針管,於是動了動元安牽著的那只手,想要元安松開。元安卻一下牽緊了葛莉兒,安慰道:“沒事的,醫生說你的臉拆了紗布就能好,所以拆紗布前就不要亂碰了。”

葛莉兒被這話嚇到,立刻停下了動作,“好,我不碰,我不碰……”她下意識摸向肚子,這才發現不對,自己的似乎肚子上有傷口,還有一些不甚明顯的疼,“老公,孩子……”

元安忙解釋,想要安撫住慌亂的葛莉兒,葛莉兒聽到孩子已經出生,心裏漸漸安定了下來。

“我今天倒賣了一筆,小賺了些錢,暫供一月的花銷不是問題,但住院的錢是嫂子幫忙墊付的,等回了家,我們再好生感謝嫂子。”

北城。

胡同外傳來了鳥叫,是任務成功的信號,李成繃直的身體終於放松,催促著元之蕎睡覺。

第二天一早,元之蕎跟著李成出去買包子,他們準備溜達一圈後再去開組會。

兩個叛徒住在公共租界,元之蕎特意往那邊走,想要看看軍閥是否有反應。

叛徒的屍身今早被房東發現,軍閥聽聞後趕到,將整座樓棟都圍了起來,不允許任何人靠近。元之蕎他們到的時候,看見軍閥正挨個離開,墊後的巡捕房看起來很不滿,顯然什麽也沒發現。

李成裝作好奇的樣子問向路人,一個看熱鬧的大叔回答了他的話,“出什麽事?還不是死人咯,犯人沒抓到,”大叔張開五指,在自己臉前晃了晃,“那些人,臉臭得很。”

“看什麽看,都別圍在這裏,散了,都給我散了!”巡捕開始罵罵咧咧,喝止旁觀的人,連元之蕎他們也被驅趕離開。

現在離開會的時間還早,他們繼續往前散步,元之蕎敏銳,發現了咖啡館裏正與洋人交流的劉超。劉超這次扮成了有錢的大老板,一身長袍馬褂,戴著一頂黑色的紳士帽,看口型,應該說的是洋文,他們聊了沒一會,劉超就起身告辭,和他說話的洋人笑容滿面,像是聊得很愉快。

劉超沒有註意到元之蕎他們,元之蕎也是看了一眼默默離開,她仰頭,看向李成,“小成哥,今天的報紙出來了嗎?”

李成剛想說去報刊站那邊看一眼,下一秒,他們就聽見了報童的聲音,“城南新報,李氏兄弟被擊殺,疑似新軍出手……”

“什麽?給我來一份。”

“我也要一份。”

李成快步上去,讓元之蕎等在原地,“小蕎等會,我這就去買。”

一處洋樓,黃傑等人也在看著剛出的報紙,“持木倉者木倉法犀利,兩名死者身上只有一處木倉傷,均正中額頭,一木倉斃命……”

“我們打的可不止一槍,”姜昔瑩笑了,“對付那種叛徒,我可是用光了木倉裏的七發子彈。”

“沒錯,當時借著鞭炮聲掩飾,我們倆都把人打成了篩子。”

黃傑眼中透露出讚同,繼續往下念,“現場幹凈利落,以至於持木倉者離開時悄無聲息,無一人發覺……”

姜昔瑩笑得更加明顯,“那兩個叛徒一看我們就害怕,倉皇轉身躲避,還妄圖想反擊,我瞄準的時候有幾發偏了,射中木櫃和沙發,離開時現場一地碎木屑,可算不上幹凈。”

“是啊,我們搜名單的時候為了趕時間,翻箱倒櫃,哈哈哈哈,一點也不幹凈整潔。”

黃傑微微點頭,無論怎樣,任務完成就好,“李氏兄弟分別擔任新軍北城信息宣傳部秘書、中央組織局辦事員……二人信仰動搖,出賣軍內近四百名同志信息,以換取巨額醜元和兩本護照,企圖逃往醜國……持木倉者極有可能是新軍,該行動也疑似為新軍懲鋤內奸……”

黃傑念完,雙手將報紙放下,看向了華常委,“亦真亦假,既讓軍閥對爆料人持懷疑態度,也起到威懾警告其他叛徒的作用。”

“李氏兄弟只是一個開頭,”華常委放下杯子,“只有被殺的叛徒越來越多,就和他們登報宣揚叛軍一樣,我們才能真正讓那些人害怕起來。對了,收音機的事情怎麽樣?”

“昨天下午放進去了,”姜昔瑩接話,“鐵鏟正在發展線人,準備從洋中介那調配一個菲傭進入上將家,以後每天早上五點,菲傭倒垃圾時會將內存條取出,然後六點開始收拾時再準時放回。”

“行,這一塊到時候由之蕎負責,若是可能,最好再做一個內存條,便於交接時給菲傭替換,”說到這,華常委頓了頓,“雖然元同志負責無線電科,但她年紀尚小,中央工作現在正轉移到北城,鴿組也將深入軍閥內部,極有可能長時間待在蒲城。與家人的分離不適於元同志的成長,得盡快給元同志安排可靠隊員,讓她回到山俞繼續做科研。”

劉超這時進門,打斷華常委的話。劉超卸掉了大老板的裝束,現下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長工,“科長,我給小師傅弄來了好些書,都是從洋教授那拿來的,不過我看這上面都是洋文,也不知道小師傅看不看得懂。”

華常委接過書包裝成貨物的書,拆開後翻了一下,發現都是專業書,其中兩本英文,剩下的是德文。他想起孫長明曾報告過元之蕎過目不忘,語言學得也很快,便把書全都摞好,“待會我再去買兩本工具書,洋文這塊我來教。”

想要開展工作,除了有人,還得要有錢,所以這次的組會內容就是籌款。

他們初步決定開小攤子,順便還能作為據點掩護鴿組同志。

元之蕎:“無論有錢沒錢,人都會生病,包括軍閥和叛徒。等到資金寬裕,我們可以開醫館或者醫院,裏面的醫生都是自己人,這樣的話,遇上僥幸逃走或者受傷的叛徒投醫,醫生就能及時通知三組,進行肅清。”

元之蕎的提議除了可行性外,還出自私心。華常委說給她安排組員,等人培訓好後就讓她回山俞繼續學習研究,但她認為自己既然擔任了四組組長,就應該跟著其他同志一起堅守前線,而不是獨自回到相對安全的後方。

她要留下來,跟著大部隊一起移動。

可這樣的話,元之蕎就不放心家人。如果組織裏缺少暗樁醫生,那她就能申請調動元善。元善一來,母親和哥哥姐姐自然也會跟來,而且華常委說會再給她增加一個警衛,那麽家裏人跟在自己身邊,也能得到很好保護。

“這個思路不錯,”華常委動筆記下,“沿著之蕎的思路走,我們的攤子可以往衣食住行靠。”

華常委想了想,“另外,我還想等資金富餘了,開個劇院做掩護。木倉制彈藥可以藏進放設備的箱子,我們這些狐朋狗友也可以借著打牌喝茶,在劇院主人家裏開組會,當然,劇目本身就可夾帶私貨。”

“關於錢這事,還可以給我淘些二手電器,我能重新翻新再賣出去,”元之蕎舉手,“要是運氣好,說不定還改成組內同志用得上的東西。”

小組會議結束,大家分批離開,華常委給元之蕎看了劉超拿回來的書,元之蕎翻過之後發現都是一些基礎知識,幫不上什麽忙,但她還是笑著接下了。剛好可以利用這些書作借口,免得之後她無中生有學會什麽,會讓人覺得太過妖異。

“你看得懂?”華常委驚訝地看著元之蕎。

“看得懂一些英文,”元之蕎指著其中一本書,“哥哥姐姐的學校裏教這些,所以我跟著學了一點。”

“自學?”華常委更驚訝了。

元之蕎抿起嘴,不知該如何作答,而華常委有些發楞,元之蕎第一次見到華常委這樣的神情,心中難免有些忐忑。

她悄悄地捏住了自己的褲腿,試探性地問,“有問題嗎?”

“沒問題,”華常委笑了笑,“看來我教會你德文,不會花費太長時間了。”

天才,果然不能用年齡來衡量啊。

元之蕎看著華常委放松且悵然的表情,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引起懷疑,便向華常委告辭,華常委最後離開,順便在洋樓裏做些收尾工作。

李成一直在外面望風,等到元之蕎出來,二人一起走回去。

元之蕎和李成說會來一位新同事,李成聽了心裏惴惴,他剛決定以後找地方練習槍法,就聽見元之蕎繼續說:“小成哥哥,你想學無線電嗎?”

“啊?”李成錯愕,“可我沒讀過書,怎麽能……”

“你在慶街監聽李仁謙的時候,雖然很慌亂,但表現得不差,該記的東西都記下了,”元之蕎想要說服李成,“科長給我配新警衛員,不僅僅是護衛我,她還會在緊急時刻參與其他任務,小成哥哥,你也不想只是護衛我吧?”

李成聽了有些動搖,但面上還是猶豫,“我,我行嗎?”

“行不行的,試了才知道。”

兩人正聊著,一滴冰涼的水砸中了元之蕎腦門,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,還未擡頭,簌簌的雨聲就在城中響起。

盛夏的雨總是來得很突然,像任性的家夥,從不與人打招呼。

稀拉的雨滴驟然變成潑灑的豆子,不一會,幹爽的地面就被砸出一個個小水潭,行人奔跑其中,鋥亮的皮鞋激起盛大的水花,無意地落到旁人身上,濺印上一片片夏日的紀念。元之蕎跟在其中,她雙臂遮住頭頂,急忙躲進屋檐下。

雨愈來愈大,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。勁爽的風將萬物送上高空,暴烈的雨卻欲把萬物壓進泥土。元之蕎腰腹以下被雨水打濕,一邊的李成也沒好到哪裏去。兩人覺得濕都濕了,路程也不遠,不如跑回去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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